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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或許不知道鍾孟宏,但你一定遇到困境過,不想待在原地,卻怎麼也走不出去。而《停車》這部電影正是描述這個生活中的無奈。

這個劇情正是導演鍾孟宏的親身經歷。帶著父母的期待就讀電腦相關學系,交大畢業,決定轉攻電影領域的他,在執導多年的廣告片後,終在去年以《醫生》紀錄片感動了許多觀眾。

花了三年只為完成《醫生》紀錄片;這次運用強烈的電影剪接風格,只為更好呈現《停車》要傳達的含意。鍾孟宏認為,人生很悲傷無奈,卻同時保有執意追求完美的,他是如何面對電影和人生這回事?

專訪導演鍾孟宏,以下簡稱「鍾」

Q:在《停車》裡,你想呈現的故事是?

鍾:我當初是想拍台灣一個上班族,一個晚上發生的故事。在寫的時候,劇本就有很多角色,很多故事,他們在某個時間交錯,基本上他們是由張震這個主角來串起來產生的,遇到的人又各自有自己的故事。

我想呈現這些人的故事,但不會呈現他很悲哀的樣子。這種人物存在我們社會裡,通常這些人都會和我們有交集,但我們都不知道,它背後都有很多故事。

Q:為什麼想講停車這個題材?

鍾:這個故事是我真實遇到的。那是1994年,我剛從美國回來,母親節下午五點多,我下車去買包煙,買完發現我車子被擋了,從五點到晚上九點多。那時我沒什麼錢,所以沒有叫計程車,我就在那裡等了好幾個小時,越等越生氣。

擋住我的是一部卡車,後來一個男的扶著一個女生,看起來女的是剛墮胎,我看著那女生痛苦地跨上卡車,會很難過。你就會發現這個晚上最難過並不是我,那個女生可能做了她人生中最難過的事。

對我來講,拍電影就是一個研究,去研究自己不懂的事情。把你探討的人事物、讓大家很想知道或無從知道的事,把它放到大螢幕上,讓大家都了解這世界有個角落裡,有個人是這樣生活著。很多時候生活是很荒謬的。看完這樣的電影,你是不是可以從新的角度去看身邊的人?或許可以更包容別人、了解別人。

Q:電影中,你最喜歡哪個片段?

鍾:一開始張震落寞地走向鏡頭,影子沒了頭的那一幕。因為完全表現了都市人在困境中無法思考的樣子。最感到可憐的是片段是,那位安份地經營理髮店的老闆。他很認命,認命的人最可憐。一直安份於汲汲營營的生活,完全沒想過幾年後的生活,只是認命過活,不離開那個環境。因為他放棄了未來無數可能。

Q:影片裡對人生困境的描述很諷刺,偶爾卻有好笑的片段。這反映了你的人生觀嗎?

鍾:人生本來就是一場悲劇。當人被困住的時候,總是想離開。每個人一定都會有低潮,有困境。很多時候你沒辦法放棄,只得繼續做下去。在拍片的時候也會遇到狀況,有時會不想做了,但沒辦法。所有人都答應你要演了,你一定得繼續。

拍完了,剪接一定也有不順的時候,你困住了,你仍得繼續下去。對我來講,你可以遇到悲哀的事情,但偶爾會有好笑的事情來刺激你。所以總是可以用另一個角度去看,沒必要那麼悲哀到底,這時就會有種莫名的說不出的有趣,不會哈哈大笑,但會噗嗤一笑。

Q:在電影中採用跳躍式的剪接方式,為什麼呢?

鍾:我看別人的電影,不喜歡看我已經猜到答案的電影。我們的剪接不是剪感情的。通常台灣電影就是靠劇情連接下去,讓觀眾的情緒累積爆發,但我們片子是到了感情部分就剪掉。其中有一幕小女孩要離開時,她和袓母忍哭的樣子,看試片的人都哭起來,我就把這一幕剪掉了。

為什麼?這是看事情、看人生的方式。在電影院裡,你是要操控觀眾情緒,還是要電影獨立出來、跟觀眾溝通?對我來說,是後者。你應該落實地讓觀眾看到世界。從故事本身就可以感受到喜怒哀樂,好看與否不需要靠著對白和感情戲來累積。

Q:這樣的話,難道你不怕觀眾不習慣不接受?

鍾:我不是不怕,我是不CARE。很多人說,台灣的導演都拍沒有人要看的電影。但其實你要拍什麼電影,應該先想想,你要給觀眾看什麼樣的電影。電影是表達你這個人的價值的想法。

拍電影當然很在意觀眾,但我不會說為了大部分的觀眾就去迎合他們。拍片當然很希望得到觀眾肯定,但這是希望的結果,而不是拍片的原因。這不是勇氣,而是應該要去做的。

Q:對沒有看過這部電影的網友,你如何一句話介紹你的《停車》?

鍾:嗯……..(沈默良久)一部真的電影吧。

Q:什麼是真電影?

鍾:電影不只是傳達一個效果,而是美感、畫面、故事、聲音。對我來講,這所有東西都應該到位,讓觀眾去欣賞所有細節,不應該只著重某些部分。

Q:期待觀眾看完有什麼感覺?

鍾:一種酸酸的感覺,看完後一直思考那個片段。電影不是給你答案的,是要讓你去思考。若觀眾看完後是這樣走出戲院,這大概是很美妙的事。

 

【原文刊載於2008年10月  天下雜誌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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